第五十章 你是谁 我是谁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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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廊的柱子上面。

    徐一凡也不说话,缓缓走了过来,身后跟着的陈德和溥仰。三人一路过来,和楚万里擦肩而过,陈德溥仰先行一步,将签押房的门打开,里面顿时传来一片站起来的声音。徐一凡在门口等了一下,突然回头对楚万里道:“还不跟我进来?不想将这个国家掌握在手中?”

    言罢,他大步走了进去。陈德溥仰扫视了他一眼,分站在门口戒备。楚万里静静的靠在那里,缓缓闭上眼睛。年轻俊朗的面容上,只有一抹苦笑。

    “……没得选择了啊……五十年前英国鬼子那些兵船出现在海面上,当陌生的整个世界在你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扑面而来的时候,就没得选择了啊……但愿这一切,都是值得!”

    当然,这些话,只是在他心里回荡。他狠狠的扔掉手上烟头,大步跟着徐一凡走了进去,只是在进门的时候,狠狠拍了溥仰肩膀一下。

    溥仰动也不动,只是脸色苍白得,有如死人。

    签押房之内,所有人都肃然而立,徐一凡进来的时候就板着脸。大家也忍不住严肃起来。在徐一凡手底下,谁不是人精,虽然不像楚万里聪明得那么妖孽,能将徐一凡现在决断得前因后果,国内国外局势的互动捋得那么清楚,但是多少都心里有数,也该对北边儿下手了!

    原来徐一凡总有点迟疑瞻顾,按照他跟几个心腹吐露的话,北边儿怎么个变法都是不成,准定要出大乱子,现在咱们在两江之地,把南方整合好了,到时候衅起,再北上收拾局势就成。一切顺势而为,不要费太大功夫。

    张佩纶当时就大大的不以为然,谁都看得出来,谭嗣同是搞不好朝廷那一摊子的。到时候准有乱子,可是就窝在两江不对北有所动作。那不叫等着看北边儿笑话,那叫拱手把主动权让给北边!万一他们折腾好了呢,万一突然又有什么变数了呢?徐一凡营造这个大势出来,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,时机气运一旦错过,再回首就是百年身!

    这个时候,就应该趁他病,要他命。在其中下手,把北边局势搞得更加不可收拾,让北面种种势力的内在矛盾更大更猛的爆发出来,杀得北京城跟血海也似一样最好,到时候徐一凡北上,那就真的是天与人归!

    他们有意无意的,也在徐一凡面前进言过。可是徐一凡在那十几二十天总有点徘徊。一会儿说他们不可能搞得好,我们先瞧着,两江的事情一大堆。一会儿又说,让他们把所有路都走绝了也好,到时候全国各省,他徐一凡才是真正众望所归呢……

    你要不去在其间动作,让他们枪法大乱,让他们做出许多蠢事,怎么才能尽快的让北面那个朝廷把所有的路走绝!政治,从来都不是什么干净的东西!

    他们底下也在议论,难道徐一凡还顾念和谭嗣同的兄弟之情?随即也就大家伙儿失笑,徐一凡可从来不是什么好人!

    直到今日,徐一凡带着一点杀气肃然而进的时候,大家终于放下心来,大帅,终于在莫名其妙的迟疑了一段时间之后,做出了决断!

    徐一凡站在那儿,缓缓扫视了麾下几员大将一眼,人人脸上,几乎都是热切。

    从龙大功,开国元勋,谁不想做啊……

    我的决断,没有错。走到这一步,我也别无选择。我知道我是谁,我知道我在做的是什么。

    他摘下军帽,嘿嘿一笑:“来迟了各位,等得辛苦!我家里有点事儿,先去料理一下。家和才能万事兴嘛,讨个好口采也不错!奉劝大伙儿一句,女人嘛,都是要哄的,这样才有点情趣不是?一房一房的往家里面讨小妾,光睡她们,有什么意思?咱们又不是牲口………这话,可别说给我那媳妇儿听啊!要不然,我又没好日子过啦……”

    大家伙儿哈哈一笑,纷纷拱手:“大帅钧令,属下等敢不遵从!大帅的阃内,咱们准定敬而远之,大帅都摆不平,我们还能比大帅强?”

    徐一凡嘿嘿的又笑了两声,脸色一下沉了下来,重重一拍桌子:“大家伙儿等得都烦了吧!”

    无人应答,只是每个人都站直了身子。

    “我也烦了!这个国家,不该是这样!我一路行来,为的就是让今后这个国家,这个民族,再不会如过去数十年一样!黑暗,屈辱,喘不过气,找不到出路。到了最后,甚而怀疑起这个国家,这个民族的伟大起来……

    我只是稍稍迟疑了一瞬,在考虑用什么方式把那个紫禁城一脚踹倒,他们识趣一点儿的话,也许把他们踹倒了,我不用在他们脸上擦我的马靴……。他们却象垂死的鱼得到一点空气也似,拼命的挣扎起来。大家都瞧见了,他们为了苟延残喘,竟然都用了什么方式!放言可以割长江以南为租界接好列强,勾结香教此等白莲余孽希图练成新军当我禁卫雄师兵威,再这样下去,泱泱华夏,三千年文明,将不知伊于胡底!

    我没有其他选择,只有用最快的方式,不管采取什么手段,要将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压倒,摧毁,让他们战栗着只有迎接老子的到来!从甲午国战的时候,他们选择了投降,这气运,这国绪,这道统,就理所当然的为我徐一凡所有……

    ……我徐一凡!”

    徐一凡目光凛然有威,在李璇和秀宁面前的温柔容忍,半点也不见。环侍于他的人每个人都觉得几乎鸡皮疙瘩都起来了,脊梁骨跟过了电也似,一股股的直朝头发上面窜。

    这才是他们期待的徐一凡,这才是他们寻找了许久,追随到现在的徐一凡!

    “杏荪,殖产兴业的事情,你暂时放下,北地官场你熟。满汉都有交情,我会下令,不管军政哪个系统,所有资源都全力配合你。我就要你在北京官场做工作,在旗人当中煽风点火,谭嗣同此人,就是要绝他们的后路,就是要砍他们的铁杆庄稼,就是我徐一凡在北京城安插的手下,为我徐一凡谋朝篡位为马前卒!哪个跟他作对的声音高起来,哪个最活跃,我准许你调用禁卫军情报系统资源,先暗杀几个,把这黑锅,安在谭嗣同的头上!”

    盛宣怀满脸通红,如此机要的事情徐一凡交给他,是何等样的重视,他苦心孤诣,想在新朝谋求的稳固地位,就在眼前!继续操办殖产兴业事业,最后了不起一大财阀耳。哪有开国元勋的光彩!

    徐一凡的声音冷得象冰:“香教那里,继袁世凯潜入之后,我也会选派更多的人过去,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做,就是届时作乱,把北地闹得越乱越好!这些事情,我亲自掌握,杏荪你就不用管了,我就是要短时间让大乱席卷北地,又在最短时间之内,将其平定!”

    他背后的有些话还没说出来,他还打算寻找某种方式,给予那天朝末代大将韩老掌柜一些支持,让他实力更加充沛,乱子来得更大更快,而他到时候平定韩老掌柜他们的香教之乱,也绝不会有半点心慈手软!这些事情,关系着他后世在历史书的地位,只能由他以最秘密的方式亲自进行,而且绝不会吐露出半点风声,哪怕是李璇也不成。

    “幼樵!你协助我尽速整合南方,我也准你用任何方式,只要让他们来江宁城表忠心!李老中堂那里,我也不管你是不是他女婿了,绑也要绑过来!南方一心,没有他的人望不成。老中堂不应北京朝廷的跪求,我瞧着他老人家也是三心二意的,不过还想要个前朝忠臣的面子,老子来做这个恶人,后世历史书可以证明,他李中堂是被我徐一凡绑过来的!是我逼着他当贰臣的!为了能迅速平定北地的变乱,让生灵少受一些涂炭,他不得不委曲求全,帮我徐一凡一把!”

    张佩纶也涨得脸色通红,徐一凡对李鸿章的分析诛心已极。偏偏他还不能说什么,徐一凡此时气场太过强烈。正是他张佩纶期待已久的挽天倾,补金瓯的一代英主。作为读书人,白衣而从此等英主游,他还能说什么?这个时候再装腔作势,就显得不是聪明人了,矫情得过分。

    “中堂那里,交给学生吧。南方督抚,心思路数,学生也若掌上观纹一般,他们还能有什么选择?请大帅放心!”

    张佩纶慨然而应。

    徐一凡又转向李云纵和楚万里:“你们两个,是我手中长锋,甲午百战归来,处此江南繁华之地,百炼青霜,剑锋可曾钝挫?”

    李云纵站得如标枪一般挺直:“大帅,禁卫军等候大帅攻击命令!”

    徐一凡的目光转向站在李云纵身后的楚万里,楚万里摇摇头,缓缓上前一步:“流血万里……难道还有什么其他选择?大帅,属下至少在现在,仍然是大帅手中长刀,不管哪个敌人,闭着眼睛……也就砍下去了。”

    他这句话说得人人侧目,徐一凡却点头一笑:“足够了……你们两个,加紧整理禁卫军六镇,到时候张旭州在北,你们俩率主力从南而进,会猎京师,底定天下!”

    “是!”这一声应命,楚万里如李云纵般回答得干净利落。

    “少川,你就是我们的大管家。不从你这儿掏钱掏物,也说不得了。这段时间,杏荪那里,云纵万里这头,钱物两端,你要全力保证!我不管你怎么腾挪!当了你家祖产借高利贷也好,大事底定,我就能帮你还上!你虽然不冲杀在第一线,可是责任之重,你自己明白!”

    唐绍仪默然点头。

    徐一凡一连串的命令,如大风一般,刮得在场中人,都有站不住的感觉。一个个只觉得头皮发麻。可惜现在楚万里没有开玩笑的心思,不然准得在背后嘀咕,大帅在媳妇儿那儿受了气,到这儿撒来了。

    徐一凡冷淡的一笑:“我的命令就这几条,分担方面,马上回去,明天早上,我要看到你们的具体行事章程……还站在这里做什么,都下去办事!”

    大家伙儿轰然应诺,再不多说什么,次第转身出门。

    脚步声渐渐远去,只留下徐一凡一个人站在签押房当中。

    他缓缓的张开手,仔细打量着。这些年风刀霜剑中冲杀过来,原来一双从来没做过甲午,显得光滑的废柴小白领之手,也变得粗砾结实起来,虎口之处,还有常年握着马缰磨出来的茧子。

    终究还是要染上自己国人的血啊……前面的矫情,现在看来,真是一场笑话。

    可是我知道,我在做的是什么。我知道……我是谁。

    我只是感于自己曾经经历的百年,如此步步是血,阴差阳错当中,被送到这里,让历史从这一刻根本改变的家伙!

    这个毒疮,不让它尽快破裂,然后以最快速度收拾善后,谁知道这个天下,会变成什么样子……

    再回头,已经是百年身……

    这句话,自己到这一刻,才算是深刻的理解。

    到了最后,徐一凡闭上眼睛,他都不知道,自己在如此时刻,说出来的居然是这句话。

    “五哥……别怪我……”

    签押房外,溥仰最先接过了送各位大人出门的差使,而只让陈德侍立在签押房外头。他铁青着一张脸,一丝不苟的将几位送出了督署。每个人似乎都多看了他几眼,最后什么也没说。溥仰也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。

    将所有人都送完之后,他腰背笔直的走了回去,在一个无人处才靠着走廊柱子,闭上了眼睛。

    “老姐姐,你终于找到归宿啦……可是我溥老四呢?我的死所,又在哪里?我是谁?我到底是谁?是满人,还是禁卫军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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