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七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(五)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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将天下人都玩弄在掌中,如何能不让他自得?

    他的计划说完,光绪却久久没有吭声。他沉默的站起来,背着手走了很长一段时间。文廷式却只是镇静的看着他的身影,半点没有不耐烦的意思。

    “新军可用?”

    “可用!”

    “新军可信?”

    “臣以项上人头担保!皇上,难道真的让谭嗣同根基慢慢深固,代君而立?”

    光绪咬咬牙齿,摆摆手:“道希,你去吧。这事你知我知,不到事成,不可透露半点全盘计划!你也知道,朕能信的,也只有你一人而已……”

    他转头看着文廷式,眼睛里头慢慢有了泪水:“……还有在上海的翁老师,一旦朕有了大权,翁老师朕以父事之……你别磕头,谁说翁老师当不起?还有你,道希,既然要革故鼎新,汉人未必不能封王……你好生做吧。朕焚香沐浴,日夜期盼你的好消息……”

    看着光绪说得动情,文廷式也撑不住,流着眼泪就跪了下来:“臣敢不效之以死!”

    哪怕第一个督抚来江宁向他表中心,都没让徐一凡现在的心情轻松下来。

    不过就是满腹心事,应付一个清末的老官僚还是没什么问题。身居高处这么些年,接见邓华熙邓巡抚的时候,徐一凡应对得轻松自如。在李鸿章面前表现出适度的尊敬,但是谈到真正的大事,还是表明任何大事的决断,只有靠他徐一凡。对邓华熙,他也没说太多时局的话,只是温和寒暄,表明他徐一凡是有招降纳叛的气度,但也隐隐暗示了北京将有大乱,那里已经不能掌控全国局势了,最后只有靠着他徐一凡来收拾——一切的一切,他们这些地方官睁眼看着就是……

    徐一凡也没指望靠着旧官僚体系来改造整个中国,建设本来就是一个漫长而艰巨的过程。他现在要做的,只是代清而立,重新竖立起中枢威权。避免在历史上今后几十年出现的分裂内战混乱而已。至于将来,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。不过都不是眼下头痛的问题了。

    正因为这个原因,对这些愿意投靠的地方大吏,还是以笼络为主。

    他也做得很不错,军营召见以立其威。言谈温和,礼节下士以慰人心。在汤山军营把邓老头子搓揉一番,又在第一镇食堂赐宴,随意介绍了几个麾下虎将大家认识认识。新式军官皮靴在邓华熙面前一磕立正,老头子就赶紧起身呵腰还礼。

    最后老头子至少面上是心悦诚服的告辞而去——他内心到底怎么想,徐一凡也懒得管。这等人,没有创造潮流的能力,最后的选择,也只有追随潮流罢了。

    真正让他一直反复思量的,还是盛宣怀的那封电报。

    北京帝都,各方势力盘根错节,各种心思暗自潜藏,都要在这最后的舞台上上演他们的落幕大戏……这一切的一切,就是他所等待的。

    谭嗣同把持大权,募练新军的思路,并没有错。也是学习他徐一凡一切靠实力来吃人。在这个中枢威权丧失殆尽,实力是一切作为的依靠。可是当香教卷进了这京城政局变动当中,那就不对了。徐一凡也敏锐的发现了这个机会。只要将谭嗣同微薄的掌控全局能力打掉,所有的一切,都将失去控制,大乱必然发生!而大乱发生,北方朝廷最后一点威望将丧失殆尽,而他就是天命所归,收拾残局的人物!

    他派遣情报人员,派遣盛宣怀和楚万里两员大将,再加上袁世凯这个自己凑过去的人物。都是为了联络帮助一切反谭嗣同的力量。换句话说,他一直在等待谭嗣同的倒下!

    谭嗣同,会将怎么样倒下呢?

    对于他的命运,徐一凡从不看好。以一人之力,身处这个腐朽势力的最核心。难道还有力挽狂澜的余地?他徐一凡崛起,也从来都是从外围开始,避开这些使绊子绰绰有余的家伙,不和他们斗心眼,纯粹以力破局。再借着甲午国战这震荡天下的时代潮流,才走到了今天!

    这场变乱,又会以怎样的面目发生?历史已经面目全非了,徐一凡也不知道这场落幕大戏会怎样上演。

    他又能不能掌控好这局势,让变乱不会向不可遏止的方向发展,直到将一切都焚毁?

    每一种可能,他都要考虑到。更不用说有时良心发现,还要想想北京城到底会变成怎样一种血海!

    而这个时候,他却只有耐心等待进一步的消息传来。

    还有一种莫名的沉重,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……这个历史上,戊戌六君子的刽子手是他徐一凡……

    这种沉重,还无人诉说去!

    他反复告诉自己没有错,没有错。他的大多数手下,也都认为是理所当然。当那个朝廷对日本喊出投降的之后,对于试图延续这散发腐尸气味的满清朝廷的人,使用任何手段,都是理所当然!

    老子也是个人啊……

    靠在回江宁城总督府的马车车壁上,徐一凡表情就一直很难看。不知道怎么搞的,就是想找人说说话。

    等他回过神来,马车已经奔行在江宁城里面了,数十戈什哈的健马紧紧夹着他的马车。在城外可以放马疾驰,进了城就慢了许多。徐一凡透过车窗望望,发现已经到了大行宫,右转大路就是朝总督衙门进发,左转一条小巷,就是去秀宁的小院。

    他下意识的一跺脚,马车顿时停了下来。几个戈什哈已经跳下马警戒。陈德和溥仰也下马上了车辕,打开车门看着徐一凡:“大帅,有什么吩咐?”

    徐一凡看看两人,陈德还好。溥仰这王八蛋却是一脸警惕的神色,很是不善的看着自己。好像生怕他说出要左转的话。

    “好你个家伙……当老子的小舅子有这么难受?”

    徐一凡在心里面哼了一声,勉强转了话题:“不进签押房了,派人通知内宅,我直接回去。看……看什么看!老子就不能翘班回家看老婆?”

    徐一凡开骂,陈德溥仰缩缩脖子。灰溜溜的下车。陈德偷偷的拱了溥仰一下:“溥老四,认命吧,不丢人……惹毛了大帅,他花样多,咱们没好日子过。”

    溥仰只是板着一张脸:“就是大帅,也配不上让我姐姐当小妾!我当弟弟的,不能让姐姐进了门儿被洋婆子欺负!”

    陈德摆摆手:“这话我就当没听见啊……传出去以为我说的,我妹子还在宅子里面呢……”

    两人翻身上马,已经有戈什哈先行一步,去告诉内宅大帅回府。接着就簇拥着徐一凡回府。

    徐一凡心里面说不出的别扭,原来这溥仰想打就打想骂就骂,当初那一鞭子,还得是够本再加够本了。现在夹着一个秀宁,打这小子似乎就有点下不了手了……

    有机会收拾你!

    徐一凡心里狠狠的骂着,对着马车玻璃窗子反光照了照,还是那么帅,没变难看啊……溥仰怎么觉得自己勾搭他姐姐,仿佛是几辈子的大仇似的?

    “嗯……这小子有恋姐情节,不伦啊……算了,回家搂着阿璇说说话也不错,晚上再枕着洛施长腿让杜鹃胸推放松一下……”

    计划美好,可是变化太快。

    徐一凡的车马来到侧门,才下车就看见戈什哈和自己内宅管家站在那儿。

    这管家是李璇从南洋带过来的,平日风度极好,绝对是接受过西式正宗管家训练的,就差开口那倍儿标准的伦敦腔了。这个时候也脸色尴尬,期期艾艾的不说话。

    徐一凡下车,活动活动腿脚,瞅他一眼:“怎么了?又是我哪个媳妇儿不让老子进门?”

    管家苦笑:“大帅,小姐还有杜陈两位姨太太,都不在家……”

    “没王法了!老子出去办事,她们溜出去玩儿……回来一个个家法伺候!”李璇不在,徐一凡大摆大男人威风。知道底细的陈德和溥仰都撇嘴摇头。

    “去哪儿了?”

    “小姐吩咐,大帅回来了,就告诉大帅原话……大帅,这真的是小姐原话。小姐说你在督署里面办公事还好,忙正事没有其他心思。就怕你去汤山,回来顺便就不知道去哪里了……她的合法权利,小姐要坚决捍卫。您只要去汤山,她就带着两位姨太太找秀宁格格聊天去了……小姐说,已经聊了两次了,大家很谈得来……”

    徐一凡脑门上面顿时三道黑线,骂骂咧咧的就进了门。那管家赶紧跟上,才进了门,徐一凡就一扯管家:“等会儿偷偷的叫陈德过来,让他把溥仰支开,别人看见了,打折你的腿!”

    他进了宅子坐下还没多久,陈德就被管家偷偷带进来。

    “溥仰呢?”

    “大帅,今儿轮着他在签押房那里带岗,去查岗去了……我去偷偷看了,正认真查着呢。没有半个钟点,结束不了。”

    “嗯,你知道……”

    “大帅,车子已经备好,在侧门。二十个戈什哈,嘴都紧。这里离得近,咱们来去都快,只是这安全……”

    “能杀老子的人,现在还没生出来呢!”徐一凡哼了一声,说着又眉开眼笑的拍拍陈德的肩膀:“还是你懂事……你也知道,这事儿难哪,再闹一次,让满江宁城的人看笑话,这不是丢我徐大帅的脸么?我去也是正正家规……”

    徐一凡说得义正词严,陈德也只有苦着脸不说话。他也是没办法,要是二丫跟着李璇再闹出什么笑话儿出来,他这当哥哥的也没脸。

    说定两人就动身,从侧门出了内宅,二十个戈什哈都是便装,侍卫着一辆没标记的马车。徐一凡拉着陈德一头就钻进了马车,跺脚就命令快点走。

    才走了没多远,陈德一直在不时的透过车窗警惕四周,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。回头朝着徐一凡苦笑:“大帅,您瞧瞧吧。溥仰跟在后面呢,咱们走得快,他也走得快。咱们走得慢,他也走得慢,死死跟着呢……”

    徐一凡一怔,从车窗探出头向后看去。溥仰那小子果然遮遮掩掩的跟在后面。穿着笔挺的禁卫军军服跟做贼似的。

    “老子又不是去强奸你姐姐!”

    徐一凡在心中浩叹,踢了陈德一脚:“他在查岗!你办的好差使!让他跟上吧……这个样子,丢咱们禁卫军的人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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